从我记事时起,家中仅有三间堂屋,一个小小的四方院,一家七口人挤在三间草屋里。就这巴掌大的一片宅子,小时候听爸妈讲,还是他们省吃俭用拿八斗小麦换人家的。房子是用麦秸缮盖的,很薄,一遇下雨天,屋内到处露水,成盆成碗地往外接。特别是遇到刮大风,就更糟糕了,人们慌着找耙板、抓钩、木棍之类的东西,爬上房顶去压盖,唯恐草被大风刮走了。
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房子里度过的。
那时的家,虽然破烂不堪,生活苦,但,我却感到非常的美好和幸福。
日月如梭,光阴似箭。转眼间到了1978年,我们弟兄姊妹几个长大了,盖房子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。那时是生产队,个人的门前荒地归公,宅基地统一规划。按照当时规定,生产队给我家划了一块宅基地,四间宽四间长,座落在村子的西南角。那时连糊口都困难,家里哪有钱盖房!幸亏的是,为了盖房子,前些年以来,父母就寒衣节食,买好了三间小瓦,备好了木料。恰巧,那年我大学毕业,在校节余了百余斤细粮和一点钱,买了几千块蓝砖。墙是用泥剁起来的。就这样,七凑八拼房子终于盖好了。同年年底,我就结了婚,住进了这三间新房子。
农村实行土地承包以后,温饱问题刚刚解决,六十多岁的父亲又有了心病,一心想着把老院三间旧草房翻新喽。这时,我已经进城工作了,家中的事情帮不了多少忙。可是,父亲为了改变这个家,却不顾身体有病,带着弟弟、妹妹,一有空闲就不停地拉土、和泥、磕砖坯。砖坯磕好了,就急着买煤、围窑、烧砖,刨树,成天累得不像个人样,为盖房可算吃尽了苦累。
房料准备齐了,爸爸就去外村请木匠、水泥匠盖房子。记得那个时候,工钱便宜,整个房子下来手工费也就是百十块钱。这对我家当时来说,也是相当困难的。房子盖好后,还欠下不少外债。虽然那时我参加了工作,但工资很低,每月只有四十多元钱,只好打紧开支慢慢地还帐。房子盖好了,父亲的一块心病总算落地了。我看到爸妈住进了新房子,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。
可是,房子刚盖好,地平还未打,乱七八糟的东西未收拾,我就回城上班了。这一切杂活就落在了年迈的父亲一人身上。刚刚盖好的新房,屋内的地潮湿潮湿的。打地平没钱买水泥,父亲就用煤渣掺进水泥搅拌,一连三天蹲在潮湿的地上,一点一点用力砸平。结果,父亲得了关节炎,后来引发了肺心病,虽经多处医治也没治好,直到父亲去世。现在回想起来,我还后悔不已。
我和爱人调到城里工作以后,两个孩子在县二中读书,当时住的是公房。1993年个人集资填坑,我分得了一片宅基,仅有二分多地。我和爱人的工资都不高,且有两个孩子上学,双方家庭负担很重,所以平时生活较紧张。为了能马马虎虎把房子撑起来,我和爱人生活非常简朴,就连两个孩子也比别人家的孩子少花多少零钱。因为在县城工作生活,没有房子是根本不行的。再说,别人都盖房,一排房就剩下你不盖,别人也瞧不起你,我只好鼓起肚子撑下去。
盖房没有钱,可是,不盖又不行。亲戚邻居对我盖房很支持,二妹给我无偿买好了瓦,舅父家大表弟给提供木料,不少邻居给我拉土帮忙,这一切都使我十分感动、难忘。只要能节省一分钱,我和爱人就亲自干,如拉水泥板、沙子、砖头、白灰、钢筋、木料、门窗等等,能投亲的投亲,能靠友的靠友。钢筋就是我从郑州某工地托人搞到的,由于国家不准物质倒流,可费了大劲,作了不少难。那时,一车土需八、九元,为了省钱,我和爱人在夜间二、三点钟就起床,到外边拉土,拉煤渣,到天明足足拉了七、八架子车,甚至十多车,这样连续干了半个月时间,能节省上千元钱。爱人个子低,偏瘦,但那时不知哪来得那么大的劲,一大架子车石块、砖、土,爱人俩胳膊往下一按,拉起来就走了。俩个孩子放学回到家,还会给我们轧面条、切菜、做饭,非常听话,很懂事,为家里盖房也尽了应尽的力气。我从内心里也很同情、感谢孩子们。
不论咋说,不论遇到多少难处,房子终于盖起来了,两层小楼,上下六间,加上厨房、洗澡间、门楼等,有一百八十平方米。从此,我们全家又搬进了前所未有的、宽敞明亮的小楼房。为了家,虽吃了不少苦,作了不少难,但,我达内心里感到虽苦犹荣。因为这毕竟是我和爱人用汗水和心血铸建起来的。在这栋小楼里,我们的俩个孩子先后考入了大学。
三次搬家转眼间过去好多年了,如今回想起来,它不但给我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像,而且,它还彰显着我家不同时期的历史变迁啊!